要谈《天气之子》就不得不提《你的名字》。
三年前,新海诚凭借《你的名字》在票房和口碑的双丰收下赢得赞誉,被捧为“宫崎骏接班人”,就连当时最具学术范的《尤里卡》杂志也用整期篇幅,讨论这部话题十足的作品。
三年后,带着期待再次走进影院观看《天气之子》,恕我直言,画质美是依旧美,故事弱了。
盘旋在我脑中众多的问号指向一个方向,新海诚,你咋得了?
成功过的新海诚似乎被成功绊倒了。
在《天气之子》里,虽然主人公帆高举止有画外音加持,但可以明显的觉察到,新海诚又重新回到《秒速五厘米》的时代,他享受活在自己的世界,拉开和所有观众交流的距离。
他忘了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忘了故事逻辑对理解人物的重要性,也忘了如何带着赞誉突破自己的安全区。这种质的跌落,不禁让人感叹,宫崎骏后的日本动画,是否真的后继无人了。
成因世界系,败也世界系
众所周知,日本的二次元“宇宙”尤其发达,换句话说,二次元既是一种世界观。
在大部分影视作品里,成人一般都是危机的始作俑者和强权秩序的维护者,只有孩子能拯救世界,只有良知能够拯救欲望。
这就不能不提“世界系”,它是源于2000年代初期兴盛于日本动画、漫画、游戏、轻小说等ACGN领域的一种故事类型。
无视社会领域、对经济与历史问题完全不描写、主人公自我意识过盛是这种类型的主要特征,而这三种特征正是被人所诟病的地方。
这样的手法把现实基础简单概念化,用一种设定来替代社会的复杂性。好处却在于它的简单和高效。它强调削弱现实,但却要求故事的复杂设定。这种处理能让人简单地进入情境而无法跳脱,像去年由《赌博启示录》改编的《动物世界》,就是最好例子。
而说回到新海诚。自《你的名字》,新海诚真正找到了世界系对于作品的价值,屡试不爽,所以《天气之子》依然延续世界系类型,但是观众会发现,同样的手法,前者成为经典,后者却使之走下神坛。
真正的原因,是导演忽略了世界系类型的特征:抛开现实,却把“关卡”处理得过分简单。
然而《天气之子》却简单得像数字排列。故事线上,他完全失去了世界系所强调的设计感。它像《秒速五厘米》一样:一对中学男女同学,早恋,分离,剧终。也像《言叶之庭》一样,男女,凉亭,躲雨,送鞋,剧终。
与其说新海诚忽略了自己的成功的经验,不如说作为导演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类型,为他塑造的多愁善感人物带来了直观收益。
相反,在对于人物的心理描绘和故事的复杂设计上,他认为后者不值一提。但新海诚忘记的是,他所擅长的前者并非是让他的成功的垫脚石。
说白了,上一次玩转世界系的新海诚赢了,而轻视叙事技巧、不好好讲故事的他败了。
耐人寻味的世界系
但是,如果一部电影从头到尾都能挑出毛病,让你屡屡出戏,那就致命了。而《天气之子》正是如此。
帆高在寻找“晴女”的过程中遇到了具有暂时改变气象能力的女主角阳菜。后者在母亲病重时,偶然踏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神社,认识到自己是“晴女”这个事实。
所谓“晴女”,即可止雨。当然天赋从来与代价为伴,她需要祭出自己才能停止东京连日的大雨。当阳菜自我牺牲之后,帆高尽其所能寻找对方,最终也进入“云上的世界”而将其救出……
故事就是这么个故事,不解之谜却是一大堆。
故事逻辑难自洽,也不在乎人物背景。这样的处理导致故事支离破碎,致使人物失去可信度,也让他的动机最终也无法站住脚。除了神似郭敬明似的青春阵痛,我们基本不能从人物那里获知行动动力。
所有人物都变得太过于功能性,就连主角帆高也无法幸免,而最有理由叙说圆满的女主阳菜也因故事整体不完整而变得匪夷所思。
母亲死后,阳菜与弟弟相依为命,15岁就仿造身份证的她,宁愿在东京做“模特”也不愿意失去照顾弟弟的权力。可这样一个与弟弟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姐姐,在故事结尾,只因为帆高无心的一句希望晴天,竟毅然上天做了祭祀品?
为了能够自圆其说,新海诚使得劲都不讲理了。
非但如此,为了男女主人公的爱情得到延续,导演也肆意破坏了世界系类型的最终解决方式——拯救世界。
帆高在拯救阳菜时说:“什么天气不天气的,恶劣就恶劣好了,我只要你!”
《幽灵公主》里,女主可以不管人类的破坏,换个森林继续生活,但是她没有。《哈尔的移动城堡》、《天空之城》也没有,连大师的宫崎骏都无法打破的硬设定,被《天气之子》彻底打破了!
主角都不拯救世界了,谁来在乎?
换句话说,这是在呼喊,我宁愿抛开世界,但求拥抱你。
感动,理解,第一波少年之爱的冲击力涌来。谁还没当过少年,为爱不顾一切过呢?
然而,这就是结束?是宛若童话故事一般,从此幸福生活在一起,还是世界淹没就淹没,“与我无瓜”,你若安好,就是晴天!
爱,成全了这对年轻人走到一起。但是爱,并不能解决一切,爱也不是一切问题的答案。
这一幕仿佛带人穿破次元壁来到“重庆”,一样有少年说着类似的爱,“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可是原生家庭的羁绊、身份问题、社会法规都拿出了另一种叫做现实的结局。
说到底,少年的爱固然无比动人,可少年终将面对复杂的世界,而不顾世界只爱你,情通理不通,也只能唯信少年吧。
当然,如果你问《天气之子》的美不美?
可以严肃地说,它的美感几乎能让人窒息——真实细腻的雨滴,不重样的马赛克墙砖、介于真实与虚幻的景深。精致,精致,精致,真美!
新海诚像中了魔怔一样抠图。美,确实美伦美奂,但是,为了看壁纸、听音乐走进影院,这种好看不是电影应有的好看。